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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月4日晚,女团成长综艺《创造营2020》迎来了最后的决赛夜,随着名次的公布,7位女孩逐次站上成团出道的高台。台下为她们送来掌声的,除了现场观众,还有94位没能出道的练习生,结束这场盛会后,她们中的大部分又将回到训练室,进行日复一日的练习,等待不知何时才能出现的下一次机会。
△ 6月15日深夜,练习生组合“手电筒女孩”在公司训练室练舞,曾淑岩(左二)提醒队友注意动作细节。
近两年,国内偶像团体选秀综艺井喷式增长,但比赛的出道位是有限的,通过偶像团体选秀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。没能从创造营舞台成功出道,甚至连比赛海选都没有通过的练习生大有人在。练习生组合“手电筒女孩”便是其中之一。
首次露面,遭遇“团灭”
得知淘汰消息五天后,“手电筒女孩”舒一灵、曾淑岩、张馨允和鹂蔓从深圳的“梦幻城堡”回到了北京的公司宿舍,“像是做了场梦,梦醒了,一切就都回到了原点”。
原本,她们深圳行的目的是与全国各地的练习生们一起争夺女团出道位,事与愿违,第一轮公演过后,组团参赛的5人小队只剩王曦瑶一个抓住了最后的“旁听生”稻草,但最终也没能顺利进入下一轮。
△ 6月15日深夜,北京,准备回宿舍的张馨允、曾淑岩、舒一灵和鹂蔓(从左至右)。
首次出战就遭遇“团灭”,对这群平均年龄不过19岁的女孩来说,是个不小的打击。“从比赛场地到城堡营地,一路都是懵的”“只知道哭,躲到摄像机拍不到的厕所哭”“一边哭一边还担心老板会不会不要我们了”……她们还记得晋级名单公布那晚,自己的不甘、愧疚、无措和迷茫。
在此之前,这群女孩为登上舞台进行了一年多的集训,“1分45秒的团体表演,每天起码要练6小时”。剩下的时间,5个女孩还会各自抠唱跳细节、进行体能训练,每天几乎都得到凌晨才舍得回宿舍。
△ 6月15日深夜,公司训练室,女孩们在进行唱跳曲目训练。“手电筒女孩”隶属SDT娱乐公司。同公司的练习生赵让曾从“创造营2019“出道,成为R1SE男团的一员,前辈的成功让女孩们在参赛前对自己抱有一定期望。
△ 6月15日深夜,女孩们在练习翻唱歌曲。
△ 6月15日深夜,排练过程中,鹂蔓(左二)向舒一灵(左一)提出队形建议。
△ 6月15日深夜,休息间隙,张馨允录制宣传物料。
△ 6月15日晚上12点左右,结束训练的女孩们结伴回宿舍。
“被观众喜欢好难啊”
想被“看到”,是每一个练习生的执念。
怎么才能被“看到”?怎样才能让观众在短时间内喜欢上自己?是鹂蔓离开创造营后反复思考的问题。“我们在营里呆了一两个月的时间,但最终呈现出来节目不过几小时”,不是每个选手都能获得足够的曝光,除了“雨露均沾”的舞台镜头,有些时候,直到被淘汰,观众才知道101个选手里还有这么个姑娘。
△ 6月12日下午,鹂蔓独自练习《Manta》,准备录制唱跳视频回馈粉丝。
△ 6月12日下午,鹂蔓边跳舞边训练表情管理。
鹂蔓把节目中自己“少得可怜”的镜头颠过来倒过去地看了无数遍,试图从中进行归纳总结。
专业实力和综艺感,是她认为这类节目中能够吸引观众眼球的两大法宝,“一个节目里这么多人,如果没有打眼的点,真的很难被记住”。但她性格慢热,自认不擅长表达,“别人一个问题几秒钟就可以想出有趣又恰当的答案,我得想半天”。
△ 6月13日,公司宿舍,鹂蔓仔细研究出道艺人们在综艺节目上的表现。
直到现在,鹂蔓还会在和队友们相处时,偶尔晃神想起在营里的生活。“你说,我当时如果接‘梗’的速度快些,或者更好玩些,是不是就不会被剪掉(画面)呢?”她拉着队友追问。
有时候,鹂蔓会羡慕团里最小的妹妹王曦瑶,觉得她率真爽朗,天生自带综艺感。
△ 6月12日,午餐过后,鹂蔓(左一)和王曦瑶(右一)在休息室观看B站上自己团队的舞蹈视频。
但王曦瑶也有自己的苦恼。
她年纪小,进队晚,舞蹈功底较其他队员差,这在一个以舞蹈专业能力闻名的公司里,宛若异类。队友们练一节课就能记住的动作,她得花一周才能啃下来,这还是在队友帮忙、经纪人紧盯的情况下。
乐天派王曦瑶感受到了从前没有过的自卑。
做练习生前,因为音色甜美,还能“蹦跶两下跳个舞”,她是学校里出了名的文艺晚会小台柱。多的时候,一场12个节目的晚会里,王曦瑶占5个。
△ 6月12日,王曦瑶独自在练习室练唱。
△ 6月12日,短暂休息时,王曦瑶也不忘练习手部舞蹈动作。
进公司后,王曦瑶发现“人外有人天外有天”,正赶上过节在家还胖了不少,站在又瘦又能跳的队友面前,“觉得自己太不够格了”。她连吃三个月的水煮菜,饿了就喝水,做梦都在咂吧自己最爱的火锅和可乐,只为了让自己在身材上符合“艺人标准”。
王曦瑶瘦了三十斤。“既然选择了这个职业,那就应该拿出专业应有的样子”。
△ 6月12日中午,减肥成功后恢复正常饮食的王曦瑶在席间与队友开玩笑。为方便管理练习生们的身材,公司会负责日常餐食的订购。
掉下的体重并没有带回王曦瑶的自信。
在创造营首秀表演前的自主对抗环节里,她只试探性地举起了几秒竞争“最佳声乐”的手,便匆匆放下,“就是不敢,总觉得别人比自己漂亮,比自己优秀”。在这之后,她又因为犹豫错失了好几次为自己争取更多出镜画面的机会。
△ 6月21日,王曦瑶在公司和粉丝进行直播互动,隔着屏幕为粉丝表演。
△ 6月21日,王曦瑶紧张地关注着粉丝留言。直播开始前一秒,她还在担心没粉丝和自己互动。
如果能重回比赛现场,王曦瑶只想抓住当时自己的手,把它举得高高的,毕竟这是她来之不易的能够被“看到”的机会。
迟到的“叛逆”
在成为练习生以前,张馨允的生活轨迹几乎没出过自家方圆五公里的地界,“小学离家6站公交,初中4站,高中3站,大学从家门口走到校门口都花不了10分钟”。
按照家人的设想,一路顺顺当当长大的女儿完成本科学业后莫不过两个选择,或继续深造,或教书育人。张馨允也一直朝着父母期待的方向前进,大学前两年,她的成绩一直是专业前三。大二暑假,学美声的她在老师的建议下参加了一次比赛,误打误撞走上了“练习生”这条路。
△ 6月12日,张馨允在录音开始前开嗓。
△ 6月12日,张馨允和录音老师沟通演唱细节,准备翻唱《世界不会轻易崩塌》回馈粉丝。
△ 6月12日,张馨允在公司录音室录制歌曲。
△ 6月15日深夜,张馨允在训练间隙拍摄短视频素材。
签约前,张馨允从小到大和父母第一次有了争执,她理解“做父母的都希望孩子能过上安稳的生活”,但“实在是不想过一眼就看得到头的日子”,胶着了几个小时,最后还是一向心软的父亲先松了口。
△ 6月13日中午,公司宿舍,张馨允在煎鸡胸肉。在家时,母亲基本不让她下厨,离开父母后,张馨允开始学做饭照顾自己。
△ 6月13日,鹂蔓(右一)对张馨允(左一)做的茄汁鸡胸肉格外买账,张馨允有些出乎意料。
不安定、出头难、太辛苦,是家长们反对孩子做练习生时最先会罗列的几条理由。
△ 6月12日,午餐过后,曾淑岩(左一)和张馨允(右一)各自补妆,准备分头练习。
“道理我都懂,但实在是太想做这件事了。”曾淑岩说。收到练习生面试通知的时候,曾淑岩还在大学一处业余舞室里自学新出的韩舞,她会在社交平台上不定期更新舞蹈视频,公司也是因为这个发现的她。
在咨询过业内朋友后,曾淑岩接受了公司的面试邀请。她谁也没告诉,立马用花呗买了张从成都去北京的机票,她怕自己犹豫,也怕家人反对,“只觉得,如果错过这次机会,我一定会后悔一辈子”。
△ 6月12日,曾淑岩在公司训练室独自学习最近新出的韩舞。
△ 6月12日,曾淑岩在公司训练室学跳韩国女团新出的舞蹈。
初次面试并不顺利,公司认为非专业出身的曾淑岩基础较为薄弱,暂时不具备签约培养的能力。她只能又回了学校。虽说心里不是滋味,但曾淑岩不死心,“公司说的是暂时,又没有说完全没希望”,她四处请教,继续埋头练习了两个月,“我得确保机会来的时候自己做好了准备”。
曾淑岩是刻苦的,也是幸运的。
两个月后,她如愿等来了自己的复试机会,凭着显而易见的进步,她又为自己赢得了两个月的训练观察期。那两个月,曾淑岩大部分时间都处于“暴汗”状态,她带着三套换洗衣服,两点一线地往返于训练室和住处,“每晚躺到床上就直接‘晕’过去了”,一秒入睡,也不做梦,“睡眠质量从没那么好过”。
△ 6月14日晚,曾淑岩在录制回馈粉丝的唱跳视频《River》。
△ 6月14日晚,录制了两个多小时的唱跳视频后,曾淑岩浑身是汗。
△ 6月14日晚,因为唱跳表演消耗体能极大,当天身体不适的曾淑岩有些体力不支。
△ 6月14日晚,曾淑岩喝了口奶茶补充糖分,继续录制视频。
曾淑岩一直有和母亲视频聊天的习惯,但为了不让母亲担心,训练期间,她只能想各种法子婉拒母亲发来的聊天邀请。
直到被公司正式接收后,曾淑岩才鼓起勇气拨通母亲的电话,告诉她,自己成功签约了。
△ 6月14日晚,曾淑岩在工作人员更换场景布置的间隙,调整状态自拍工作照。
△ 6月14日晚,曾淑岩向工作人员提出自己的拍摄建议。
母亲的第一反应是自责。在她印象里,虽然女儿自小爱唱歌跳舞,但一直没落下功课,也听话,别的孩子“叛逆”不理人的时候,女儿守着自己叽叽喳喳聊个不停,“更像是姐妹”。但这次,女儿却瞒着自己做了决定,走上了条和本科新闻专业毫无关联的路,她疑惑,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吗?
△ 6月14日晚,工作人员为曾淑岩做造型。
曾淑岩告诉母亲,做练习生不是件“不好的事”,而是自己在很久很久以前,第一次看到舞台上闪闪发光的男孩和女孩们时,就想做的事。“就把它当作我迟到的叛逆吧。”曾淑岩说。
△ 6月15日晚上12点,练习了一天回到宿舍的曾淑岩(右一)膝盖上都是淤青。
19岁,也有年龄焦虑
舒一灵是五个女孩中做练习生年头最长的那个。
△ 6月12日,舒一灵在训练室练习《时候》,准备录制唱跳视频回馈粉丝。
△ 6月12日,正在练舞的舒一灵。舒一灵从小学舞,是队内的舞蹈“担当”。
她今年19岁,却已经是个4年的“老”北漂了。刚到北京的时候,她会在电话里告诉远在深圳的父母,以后要给他们买大大的房子,让他们不必再为生计奔波操劳。
日子一天天过去,和舒一灵同期入行的朋友们,有的已经成功出道,有的在幕后做艺能培训,“好像只有我一直在原地踏步”“每个月靠公司的补贴生活,偶尔还需要爸妈接济”。
△ 6月15日深夜,舒一灵(右一)在练习间隙拍摄短视频,曾淑岩(右二)竖大拇指称赞。
△ 6月15日深夜,舒一灵(左三)和队友们排练时,商量动作衔接细节。
她时常会对父母感到抱歉,身为家中独女却无法分担他们的忧虑,连最简单的陪伴都成了奢侈。像家长不想错过孩子长大一样,舒一灵也很担心自己会错过父母的人生下半场。
她曾给自己立下过“二十三岁前一定要闯出点名堂”的目标,渐渐的,这个目标也变得模糊起来。刚到创造营时,因为表现出色,舒一灵曾被教练认可为“神七成员”(最具备成团出道能力的七个女生)之一,但最后,因为观众投票值落后于人,舒一灵是唯一一戴着“神七”肩章离开舞台的选手。舒一灵说:“以前觉得有些事情,够一够,是能争取到的,现在明白,就算努力去够了,也不一定有结果。”她形容这种变化为“活得更清醒”了。
△ 6月15日深夜,舒一灵(左一)和队友结束训练后准备离开公司,张馨允(右一)扭头看走廊里自己的宣传照。
△ 6月15日深夜,舒一灵回宿舍路上进便利店购买训练时的能量补给。
舒一灵不再给自己设限,她更关注当下,要练的歌,要习的舞,每天都得有进步。在她眼里,这个看起来“走一步是一步”的无奈之举一定程度上成了舒缓焦虑情绪的方法。
今年是2020年,距离引爆舆论话题的“偶像团体元年”2018年已经过去了两年,当年“坐”着火箭,喊着“逆风翻盘,向阳而生”出道的“中国第一偶像女团”火箭少女101也已到期解散。舞台上,想以选秀走入公众视野的少女们从“Pick me pick me up”唱到“你最最最重要”,舞台下,每年数以万计的男孩女孩纵身跃入练习生市场,谁也不知道谁是下一个“顶流”,但都期待着,万分之一的几率可以落到自己身上。
就像没能从《创造营2020》出道的练习生说的那样,“以前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一颗星星,参加比赛后发现,满天都是星星”。
△ 6月15日晚上12点左右,“手电筒女孩”结束训练后结伴回宿舍,路灯光拉长了她们的身影。
摄影并文 新京报记者陈婉婷
编辑 陈婉婷 校对 赵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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